发一段随笔:(时间线2018.8)
初识兴安岭 2018年暑假告别香港以后我们直奔大兴安岭拍摄牙林线、朝乌线和富西线,大兴安岭景色优美,但并不容易用语言来描述,何况添加了铁路元素。总的来说“治愈”二字可以概括一切。我至今怀念在满归购买的“海拉尔大雪糕”还有在莫尔道嘎品尝的卜留克咸菜的滋味,还有七夕当天吃到的木火铁锅炖。路上我们一路对着铁路线为数不多的客车追追赶赶,深一脚浅一脚地在草丛与湿地中寻找合适的机位,那段美好的回忆相比于记录在纸上晦涩的文字我觉得还是提到这些时自己脸上的表情更具有说服力…… 那年从大兴安岭返京后我写了一篇“作文”,算是对此行的一个纪念吧。也算是对2018年年末那段比较emo的时光的一个纪念。 留在我情感深处的地方 梦中有一片森林,生长在为你流血流泪的土地上 ——题记 “岩山原林库都尔,岭南岭北图里河。伊图哈达根河梦,金林金河奔满归”几个看了令人摸不着头脑的地名,却被我编成了两句小诗。这是提到大兴安岭我的第一反应,在它的深处蕴藏着一条普通的不能再普通的单线铁路,将上述地点依次串联在一起。由于林区内公路设施的不便,铁路成了当地居民最主要的出行方式。就是这片森林,托铁路的福,成为了永远停靠在我情感港湾的扁舟...... 在高铁发展势头只增不减的今天,作为火车迷的我却“反其道而行之”,追寻着老式绿皮火车上那种悠扬的感觉,在我心里它们才是铁路的灵魂。我很怀念小学时跑到家附近的清华园火车站买上几块钱的车票,乘着拐幺拐三次慢慢悠悠穿越关沟,到青龙桥、八达岭,体验京张铁路的魅力;如今京张高铁的建设如火如荼,把老京张的大部分路段拆个零零碎碎毫无文物保留的概念,更别说坐什么绿皮车了。我仿佛看到了天上的詹公在看着京张铁路的现状而落泪。为了给绿皮车留下些最后的影像,这个暑假我最终选定了位于大兴安岭的牙林铁路进行探访,却没想到我收获的远比照片多得多。 牙林线为滨洲铁路的支线,每天只有三趟六对绿皮火车经过,如果能在牙林线等到货车,那真的可以去买彩票了。行车密度小,注定了拍摄效率要高、不允许失误。八月十五日,我和父亲终于驱车登上了牙林之路。公路又窄又不平稳,我在车上“哆哆嗦嗦”地捏着时刻表看,同时催促父亲开车。行驶到乌尔旗汗-岩山区间时,我发现上行方向有列车即将到达,待父亲找到空地停下车我拉开门连忙跳到公路下方的草丛向着铁路狂奔。草地又湿又滑,被绊倒不要紧关键别摔了相机。速度起来后我的后背突然感到一丝凉意——没想到这地方还隐藏了湿地,抬后脚时把水甩到了背上,现在整个下身都湿了......我当时没管那么多,看着离铁路不远了就七手八脚爬上一个草垛,开机把焦距拉到最大,不料被一侧的电线杆挡了镜,我只好跳下来接着跑一段,爬上铁路路基跨越铁路到另一边等待。正愁站哪儿拍合适远处有节奏的铿锵声已经传来了,我只好端起相机,待列车驶入取景器的一刹那按动快门一顿“噼里啪啦”。“咚咚咚,铛铛铛,铛铛,铛铛......”转眼东风11型内燃机车牵引着六节绿皮车厢慢悠悠消失在铁路远端的山下,与大自然的绿融在了一起。(注:此处绿皮车指的是非空25B和22B,因此没把牙林线的K7094次算在内) 随后我便爱上了森林中驱车追赶火车的感觉,沿牙林线北上收获了不少照片。说实话,我很庆幸自己没有被蚂蟥或是蜱虫袭击,所受的无非被蚊子咬几下或是被植物划伤,以后进林区准备应该再充足些。由于这里的绿皮车与森林、草地、水泡子、油菜花海的结合太美,且没有现代化机车与电气化设施“煞风景”,令我陶醉,难以自拔,所以流汗也好受伤都尚可忽略不计。为了火车,我还是第一次玩得这么拼、这么累呢。 七夕节那天下午我们抵达了牙林线的末端——满归站,满归也是中国铁路网的神经末梢之一。父亲把我送到车站后便去旅店休息了,我独自站在空无一车的轨道上,望着在北京无论如何也见识不到的蓝天白云,心情难以形容。那时的我受不了身边的同学朋友秀恩爱,好像这场旅行是作为热衷于铁路的“异类”从“情侣们的爱情海”里逃过来的一样。确实,这些年为了铁路和火车我付出了太多太多,独自承受着这个爱好带来的独一无二的快乐与独一无二的难处。苦闷之际,一个声音突然叫住了我: “喂,小伙子,来,到我们这儿来看看”路基下方一位东北大叔竟和蔼地跟我打招呼。 我支吾着走了过来,简单聊两句说明来意,他忽然大笑起来: “这小伙子,真棒,喜欢铁路摄影!我就是这儿的火车司机......” 没想到他就住在铁路旁边的院子里,聊了一会儿大叔热情地邀请我进去坐坐吃点东西——里面还有好多村民在聚餐呢!我知道这里的人没有恶意,但依然推辞,毕竟在之前的生活里很少有人能做出如此真诚的邀请,萍水相逢。我最终没有坐下来一起吃,而是把大叔们聚餐的盛况拍了下来,东北人的热情、豪爽、敞开心扉的笑容也留在了我的相机之中。不会有人会关心他们是谁,我也不太可能再遇到他们,但他们真的足够我珍惜一辈子。 满归站每十二小时才能看见一趟车,晚上六点半到达,在站内停一夜然后早上六点半出发。那晚夕阳的金光撒在一成不变的绿皮车上的景象就好像发生在昨天,旅客们无精打采地下车然后被站前的汽车接走,小站很快又恢复了平静。这旁机车的司机见我拍照友好地鸣着电笛回应我,我时不时还会向院子的方向去看,回味着下午在那里经历的一切。月亮升起,我穿过半个小镇回到旅店,在街上没有见到一对情侣,没有见到一个借机卖花的小贩。七夕,入夜的满归,依然只有疲惫的旅行者还有那些淳朴踏实的村民们。 第二天早上五点半我咬牙从床上爬起来,绕了满归的大半圈找到个机位拍摄昨晚的那趟列车离开。这趟车对我的意义实在太大了。 旅行结束,我又一次回到了“正常人的世界”,依然做着之前爱做和不爱做的事。尽管不是七夕,身边的人依旧虐着单身狗们;配属北上广的复兴号动车组依旧在渐渐渗透着中国的高速铁路网。“某明星偷税被罚八个亿”“某父亲高铁上猥亵女儿”这样的狗屎新闻像以前一样传到了我的耳朵里。在车站、铁路旁拍车被工作人员呵斥驱赶又一次成为了家常便饭。让我最难受的是,我又要重新适应那很难以一片真心去和人交流,也很难再得到他人真心的回复的生活了。 我是个凡人,是个不想忍受孤独却十分孤独的凡人。只有那些能消除我孤独感的地方才能停留在我的情感深处。我想,我终有一天会回去的。大兴安岭,我愿为你流血流泪,现在我已经流泪了。如果有来世,我愿成为你的一部分,哪怕,只是牙林铁路上一颗螺丝钉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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