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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帖最后由 星火 于 2013-1-4 19:15 编辑
可能每个在孩提时代坐过火车的人,内心深处都有一只难以忘怀的烧鸡。
这只烧鸡出现的形式大同小异,几乎都是在某个睡眼惺忪的夜晚,火车靠近某个小站。站台上除了工作人员,只有几个卖烧鸡的摊位,每列火车进站的时候,摊主都拿着烧鸡凑近窗口,殷切地推销:来只烧鸡吧。
那时候的火车还不是现在先进的空调车,车窗一般都大敞着,烧鸡的香味穿窗飘来,把你的馋虫都勾了出来。大概每扇窗户后面,都藏着一个垂涎欲滴的孩子。一路的咸菜泡面,难吃的餐车客饭,窗口那一只只油光锃亮新鲜出炉的烧鸡,当时当地显得如此诱人,就连那翅膀都好像在冲你招手说:吃我吧吃我吧,好吃着呢。
更何况,在孩子的心目中,烧鸡还代表着这样的形象:电影里大坏蛋永远在满桌的鸡鸭鱼肉中间首先撕下一条烧鸡腿,一只脚登在长凳上,一手抓鸡腿一手抓酒杯在好人面前不停地晃动:跟着我们干,保你吃香喝辣的。所有上世纪70年代生的孩子,只要“无产阶级立场”不那么坚定,都可能在电影院里饥肠辘辘地羡慕过那个坏蛋手中的烧鸡,甚至怀疑自己是不是会在一只烧鸡腿面前当叛徒。
烧鸡有着这么崇高的地位,一旦出现在电影之外的站台上,跟我们保持着唾手可得的距离,让人有种幸福来得如此突然的虚幻感。
可是,并不是每个孩子都能如愿吃到站台上的烧鸡。父母的理由差不多都是这鸡不干净,可能是死鸡做的,回家做给你吃……
直到长大成人,自己能够独立旅行,那只能够在路途上随意撕扯着吃的烧鸡仍然是心中的美食。
作为一个曾经被烧鸡馋得够呛、却一直没能如愿的人,我大概吃过所有市场上能够买到的鸡肉制品,不管是符离集烧鸡还是道口烧鸡、德州扒鸡,甚至超市的电炉烤鸡、小绍兴白斩鸡、重庆辣子鸡、肯德基炸鸡块、必胜客烤鸡翅……然而,心底里认为最好吃的,仍然是记忆中站台上摊主手中高高举着的那只烧鸡。
直到有一次和朋友一起坐了久违了的“绿皮”车回北京,路过一个小站的时候,我们默契地从窗口买了只烧鸡。
她说她以前上大学的时候,和同学一起坐车来去,总是在车停靠在某个站台前买上一只烧鸡,就着白开水吃吃喝喝。
然而,这只烧鸡我们只吃了一口就没再动它一下了。此时此刻,这只鸡和日常吃到的那些鸡肉制品比,显得非常粗糙。肉质过老,可能是前一天卖不出去的;鸡皮发暗,肉色绛红,别是死鸡吧;太咸了,吃下去影响健康。
童年时候家长的话语浮现眼前,不知不觉中,我们也成了有着诸多禁忌的成年人。而在火车上手撕一只烧鸡,早已经不是小时候盼望的那么有趣了。
现在大概也不会有孩子和我幼时那样盼着那只遥不可及的烧鸡了,火车处处直达,根本没有停靠小站的机会。今年8月,上海铁路局宣布,客运列车在符离站不再停车,符离集烧鸡的叫卖声在火车站台上该是听不见了,也再没有孩子能在熟睡中闻着一丝烧鸡的香味做一场美梦了。而城市里面遍布肯德基麦当劳,孩子们心目中大概早就没有烧鸡的一席之地了。
再过十几二十年,可能还会有个现在的孩子回忆说,每个人的心里都有一只炸鸡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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