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凉山“慢火车”再出镜，《经济半小时》专题报道
2018-09-27 15:41 四川/春天/成都
随着火车的不断提速，特别是高铁时代的到来，一列又一列慢火车从人们的视线中消失，一个接一个的列车小站也退出了历史舞台，但是在一些偏远地区、贫困地区和少数民族地区，一批慢火车，数十年来一直在开行，而且在相当长的时间里会一直开下去。四川省凉山州17个县市中，有11个属于国家级贫困县。在那里就有一趟这样的慢火车穿行在大山深处。今天就跟着记者一起乘坐这趟列车走进大凉山深处看一看。我们先来认识一对彝族夫妻和他们的慢火车故事。
同 期 摘 录
四川省凉山州喜德县尼波村是四川省大凉山深处的一个小山村。9月是当地收玉米的季节，尼波村家家户户的门口都能看到玉米。这天一大早，彝族老乡依伙伍沙夫妇背着背篓去收玉米。
玉米地位于半山腰的一块坡地上。
大凉山地区收割玉米的方式很独特，并不是直接掰下玉米棒子，而是用砍刀先拦腰砍断玉米杆，集中堆放起来然后再掰下棒子。
依伙伍沙
这种玉米棒子的话今年能收五六百斤，要背回去，以前种的时候，废料也是背上来，现在掰玉米的时候也是背下去……
耕种时背着肥料上山，庄稼成熟后再用背篓把玉米背下山，这是大凉山彝族地区很常见的场景，因为这里一出门就是山路，所以背背篓就成了所有彝族庄稼人的基本功。
依伙伍沙不仅是个地地道道的农民，自己种庄稼，他也是个生意人，他要去村里收土豆。
依伙伍沙先来到了本村一个贫困户的家里，这里的每个村民家中都备有一杆秤，他们要把种的土特产卖掉换钱。把收来的土豆扛在肩上背回家。山里人家，肩挑背扛少不了，但是，依伙伍沙要卖掉收来的土豆，肩挑背扛可就不行了，因为他除了贩卖土豆，还贩卖粮食和各种山货。
荞麦是当地的主要农作物之一，可以自己磨面吃，也可以卖了换钱。荞麦面做的食物在当地比较金贵，吃着荞麦面做的粑粑，依伙伍沙的儿子告诉记者一个流行的说法。
依伙阿牛
这个东西很好的，它耐饿，而且我们当地有一个说法，说吃了这个荞粑粑要翻山，特别有劲……
尼波村处在大凉山的深处，一出门就要爬山，要卖山货卖粮食就得翻山去遥远的冕宁和月华。购买生活用品，也得翻山。长期以来，这里的公路交通极为不便，最常见的就是靠人力肩挑背扛，或者用马车驮运。依伙伍沙贩卖山货和粮食，采用什么方式呢？依伙伍沙告诉记者，从尼波镇到冕宁目前还没有通客车，雇货车去冕宁的话，运费非常昂贵。
依伙伍沙贩卖的都是农副产品，本身价格比较低廉，交完汽车运费就挣不到钱了。他该怎么办呢？还是要坐慢车过去。
依伙伍沙所说的慢车是一趟经过尼波的慢火车，5633/5634次慢车是成昆线上四川境内最后的两列慢车之一。从1970年成昆线通车以来，一直在运行。至今已有48年，往返于四川的攀枝花和凉山彝族自治州的越西县普雄镇，这趟慢车会在尼波停靠。依伙伍沙夫妇收玉米棒子时，不远处正是那趟慢车运行的成昆线。5633、5634次慢火车运行总共26站其中21站穿越凉山彝族自治州的山区，票价最高25.5元，最低2元。它几乎是当地人出行唯一的交通工具。
依伙伍沙
坐慢车现在做生意最多的时候能装七八十袋货上去，一袋有120斤，合起来是一万多斤点……
吃完午饭后，依伙伍沙雇车把收来的土豆运到了尼波火车站，这些土豆要赶明天上午的慢火车运出去。他把每一袋土豆称重后在袋子底角写上数字。
依伙伍沙
这个数字我们在那边，卖出去的时候记着这个数字就给老板，就方便多了，那像这一袋119是指的是119斤，在那边就不称了，卡着这个数字就给老板了，今天总共运过来40袋，都是坐明天那个车……
这么多的土豆，都要装上明天的慢火车运到外地去卖。
李爱平
成都铁路局峨眉车务段尼波车站站长
这一站每一天都有这些土豆和农产品上车，多的时候可能有两三百袋，起码15分钟左右才能上完；不收运费，因为这是精准扶贫地区。这尼波镇有十个村，挨着铁路边上的有三个村，其它的像河对面有七个村，这儿不通公路，现在正在修公路，还没修通，所以都靠铁路……
依伙伍沙在火车站放好土豆后，找到一个位置独自守候着。他要接自己的两个女儿，女儿在喜德上学，这天是星期五，两个女儿要坐慢火车回家过周末。
彝族老乡
孩子是每周星期五就回来一趟，上学的那一站是喜德站，在喜德上学，从这到喜德的慢车，因为是小孩子就不收钱……
接到女儿后，依伙伍沙匆匆地回家了，他要为明天坐慢火车出门再做些准备。
慢火车就像大山里的公共汽车，沿线的老百姓依靠慢火车，卖掉农副产品，买回生活用品，孩子上学、家人看病，也都得坐这趟火车。脱贫致富更是离不开这趟慢火车。最近十年，依火伍沙借助这趟慢火车做粮食和山货的贩卖生意不仅脱了贫，也慢慢富起来了。那么，这趟慢火车究竟是怎么带着大家脱贫致富的？我们跟着依伙伍沙出一趟远门，见识一下。
上午8点刚过，从普雄开往攀枝花的5633次慢火车停靠在了尼波站。站台上的乘客携带着各种农副产品蜂拥而上，就像要去赶集一样，场面非常壮观。为了依伙伍沙的大宗货物上车方便，列车长单独打开了一个车门。
记者注意到，除了农副产品外，甚至还有人赶着一头猪也上了这趟慢火车。
乘客上车完毕，列车长阿西阿呷发现依伙伍沙的土豆有一部分没有放在规定位置，要求他必须调整。
依伙伍沙一袋一袋地把堆放在车厢连接处的土豆挪到了8号车厢顶头的空地上。这块地方是专门堆放农副产品和大件行李的，在这趟慢火车上，有7节车厢被做了特殊的改造。
阿西阿呷
成都铁路局客运段5634/3次列车长
我们现在这个车厢就是专门每个车厢拆了两排位子，于沿途的彝族老百姓和老乡堆他们的农副产品。有7节改装车，专门供沿途彝族老百姓堆放农副产品和蔬菜水果和一些他们的背篼，这些大件的行李……
这7节大件行李车每节两头堆放的物品，琳琅满目，甚至有一位乘客把几大袋子的塑料瓶也带了上来。
彝族老乡
冕宁站下，这个是拿过去卖，去卖了以后回来的时候，买吃的回来……
老乡只买了两块钱的客票，她的4袋塑料瓶没收运费就上了车。在其它客车上，人货不能混装，而在这趟慢火车上，为了方便当地老百姓生活和脱贫致富，特意改装了7节大件行李车厢堆放农副产品，列车长阿西阿呷一路提醒乘客，做到不同行李各归其位。那么，在尼波站上车的那一头猪呢？它上车后去了哪里？记者跟着阿西列车长找到了那头猪和它的主人，阿西引导老乡把猪赶到了15号车厢，并拴了起来。
彝族老乡
这头猪拉到喜德去卖，那你卖了以后回来的时候还要买粮食吃的，带着猪上车也不需要给猪买火车票……
这节车厢更像是动物乐园，除了家畜，鸡鸭等家禽也会被带到这里。
阿西阿呷
我们这节行李车专门装家禽家畜的车，也有考虑车站办一些行李包裹，就我们那个底仓有隔水板的那部分，装车站办的行李和包裹，或者是沿途彝族百姓的农用工具和农用器械；在底仓中间的这一块，我们现在就是用铁架子拦着的这一部分装猪，我们两边都做了拴挂处，这半边我们让他们装鸡鸭鹅等家禽……
一位大妈怀里抱着一只鸡被阿西列车长带到了14号车厢，在这里守候着一个鸡贩子，一场小型交易就在这趟行进着的慢火车上开始了。
大妈要到冕宁去赶集，她只带了一只鸡，为什么不到冕宁去卖，而是直接在车上就卖掉呢？
彝族老乡
因为我不懂汉语，在车上呢可以找阿呷帮忙，我信任阿呷车长……
这趟慢车沿线穿过两个大的交易中心，在冕宁有一个粮食和农副产品集散地，在月华则有一个家禽家畜交易中心。沿线农户一般都坐火车去那里销售他们的农副产品和家禽家畜。不过，那些只带了一两只鸡鸭等家禽的乘客，都习惯在这趟列车的14号车厢门口卖掉家禽，这里就成了一个流动的小型家禽交易中心。而15号车厢里，存放的鸡鸭鹅等家禽就越来越多，它们都是免费乘坐这趟火车的。
袁宇银
成都铁路局峨眉车务段普雄车站站长
主要是考虑到这是扶贫慢车，他们通过这个扶贫车带点鸡鸭出去卖，卖了回来赚点钱……
依伙伍沙也是这趟慢火车上的常客，他每隔一天就跑一趟。不过，由于冕宁的客户临时有变，他改为给月华的客户送货，当天只运了23袋土豆。依伙伍沙将土豆顺利地送给了月华的两个客户。这一趟下来，扣除人工装卸费之后，他净收入有339元。
跟着依伙伍沙坐慢火车出行，我们看到了一火车的新鲜事，看到了沿线百姓种出来的各种新鲜蔬菜和粮食，还有水果和山货，看到了他们养的家禽家畜，各种农副产品和家禽家畜都是通过这趟慢火车卖掉，行进中的慢火车上，甚至还形成了一个流动的家禽交易中心。慢火车票价低廉，货物上车不用买票，家禽家畜上车不用买票，小孩子上学坐车也不用买票，那这趟列车能正常运行下去吗？
在5634、33次列车上，乘客们最熟悉的一个人就是彝族列车长阿西阿呷了。作为大凉山土生土长的彝族女人，又是铁路职工的后代，她在这条线路上一跑就是23年，对沿线一切了如指掌，与所有乘客亲如家人，但她的工作并不轻松。由于这趟车乘客所带行李包罗万象，阿西得时刻睁大眼睛，进行提醒和纠正。
在其它线路的客车上，这种琐碎的工作一般由乘务员承担，但是在5633、34次列车上，阿西列车长必须亲力亲为。与阿西阿呷相比，这趟线路上说汉语的汉族列车长可要麻烦多了。由于很多乘客平常固有的生活习惯，在火车上或者抽烟或者随处乱放行李，列车长遇到不懂汉语的乘客，说服不管用时，还得亲自动手。
王东
成都铁路局成都客运段5634/3次列车长
就是手势，然后自己帮他们挪，给他们讲，比如这个东西不要放这儿，放那儿……这样的，就是手势比划这种，如果说再深一点的交流就有点困难了……
让这两位汉族列车长感到高兴的是，成都铁路局最近的一个动作，让他们以后与彝族乘客的沟通就方便多了。
谢兴洪
成都铁路局成都客运段5634/3次列车长
我们这个慢车招了6位彝族列车员，就是少数民族列车员，他们在遇到我们无法沟通的时候，就来给我们帮忙沟通。但是普遍的情况下，像我们就是，我跑了20年这个慢车了，简单的彝语我还是懂得，简单的彝族话比如说请出示车票就是（这样）说……
一年之前，成都铁路局还对这趟慢车的时刻表做了较大幅度的调整。
彭川
成都铁路局客运处技术科工程师
比如说以冕宁为例，冕宁原来是下午16点钟左右。到冕宁3633，然后5634是18点左右开，停留时间有两个小时。但是对携带农产品要交易的旅客来说，他是非常不方便的，因为车站到市集还有一定距离，然后两个小时他做农产品交易，时间非常匆忙；如果调成现在这个框架，你看现在是早上10点半就到了，然后下午14点半开，这样中间有四小时停留时间。这样他就有充足的时间在集市进行交易，交易完了后还有时间购买一些生活用品，然后回去……
2017年4月16日，成都铁路局调整了5633/34次列车时刻表，还有一个原因，是为了照顾到沿线学生的上学和回家。9月9日星期天，从普雄开往攀枝花方向的5633次列车几乎成了学生专列，这些学生都是刚从家里过完周末要坐车返校的。
彝族学生
去西昌上学……她是初中我是高中，现在上车5块钱的票……汽车车票要五十多吧，坐班车也要26元……
这些学生大多都是坐着这趟慢火车从小学到初中，从初中到高中，一天天成长的。这趟慢火车也被称为学生们的校车。与此同时，这趟慢车还被称为沿线百姓的脱贫致富车和后勤保障车。沿线百姓一天天脱贫了，这趟慢火车却有点不堪重负，一直处于亏损。
谢兴洪
我们铁路开行这个慢车，主要不是为了盈利,而是为了扶贫，为了公益性，这个慢车每年是，我们铁路总公司对它，亏损一千多万……
穿越大凉山地区的5634、33次列车方便了沿线百姓的生活，助推了他们的脱贫致富之路。像5634、33次列车一样，作为一项重大民生扶持工程，全国穿行在贫困地区的慢火车已经成为助推各地脱贫致富的强力引擎。
孟凡峰
中国铁路总公司客运部客运营销处副主管
目前全路慢火车开行81对，这些慢火车开行范围覆盖了21个省自治区直辖市，在530个车站办理客运业务，途径35个少数民族地区……
据透露，所有这些慢火车，都是不盈利状态，不过，铁路总公司孟凡峰表示，全国81对慢火车会一直开下去。
孟凡峰
慢火车对当地百姓的重要程度，它是他们生活中，可缺少的一个方面，所以说铁路部门会把慢火车，作为一个长期的重要工作一直干下去……
小康路上，一个都不能少，共同富裕的路上,一个都不能掉队。当我们生活在高铁时代享受着说走就走的快节奏出行的时候，像大凉山深处这样的慢火车却默默担当起了帮助沿线百姓脱贫的任务。它以低廉的票价，尽可能多的小站，帮助村民们把农产品、山货和各种牲畜从深山运到了城市，也温暖了很多孩子的上学路，很多病人的求医路。
数十年来，这些慢火车几乎一直都是亏本运营，但是它们不仅没有消失，而且还在改进服务，继续运营。也正是因为有了这样的慢火车，老少边穷地区的百姓才有了更多机会脱离贫困，跟上时代的脚步，步入小康。
这一列列慢火车
是开往春天的列车
也是开往未来的列车
来源:中央电视台| 编 |
楼主: shuai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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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19-3-29 12:34:36