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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章 江南水乡·杭州 二〇〇三年一月二十日十六点二十五分,深红色的东风4D型内燃机车牵引2552次列车准时离开了杭州站。 陈莹已经去卧铺车厢了。王子玄和何本樱去了硬座车厢,但为了方便,让陈莹帮他们把背包带进卧铺车厢。在硬座车厢里,王子玄坐在窗边,何本樱靠在他的旁边,似乎有点疲倦。 对面坐着两个女孩子,从上了车就开始叽叽喳喳的聊天。 “昨晚没睡好吗?”王子玄看着何本樱。 “或许是中午吃得太多,犯困。”何本樱眯着眼睛说道。 “你睡一会儿吧?等会儿我先去看看陈莹。”王子玄说着站起来。 何本樱倦缩在两个人的座位上,盖着她棕色的羽绒服,很快闭着眼睛睡着了。 王子玄坐在座位一角,望着何本樱睡得香香甜甜的样子,心里默唱起来:“我宁愿看着你,睡得如此沉静,胜过你醒时决裂般无情……” 他可不敢唱出来,因为他唱得太差。他承认,何本樱唱歌比他好百倍,当然这并不妨碍他总是嘲笑何本樱唱歌走调。 事实上何本樱有几首歌唱得特别好。高二那年国庆晚会,何本樱到他们班来唱独唱《同一首歌》。他一度怀疑何本樱在假唱,但何本樱似乎早就看到他的眼神,下台后走到他面前清唱了几句,然后一句话不说转身就走了。 十二月的艺术节,那时候,何本樱已经与他形同路人,他记得何本樱和团支书刘文涛对唱《心雨》,最后还拿到了二等奖。 列车已经驶出杭州市区,通过艮山门枢纽后逐渐加快速度。夕阳照射下,江南清秀的大片水田和一座座洁白的苏杭民宅飞速的倒退着。王子玄看看还在熟睡的何本樱,起身向着卧铺车厢走去。 王子玄感到一丝丝的紧张,这时同凶手之间的战斗开始了吗?虽然他宁可希望一切都是自己杞人忧天,但是一旦凶手出现,他真的能够面对吗? 从他所在的车厢走向卧铺车厢,还隔着两节硬座车厢和一节餐车。车厢过道里,学生和农民工混杂在一起,挤满了人。有的旅客已经不看疲劳,在过道里坐了下来,王子玄只能一边喊着“借光”,一边艰难前行。 快走到第二节硬座车厢尽头的时候,列车突然放慢了速度,接着,驶入侧线,列车即将到达海宁站。王子玄一个趔趄,撞到旁边一个大叔的身上,他急忙道歉。只听得大叔随口骂了几句脏话。但王子玄顾不得什么,赶紧迈步继续向前面餐车走去。 王子玄穿过油烟味和爆炒声混杂的餐车,进入软卧车厢。空气顿时清新了许多。这时列车已经在海宁站停车,隔着玻璃听不到声音,但仍然能看到站台上一个个提着大包小包、快步奔走的身影。 王子玄继续向前走去,走过软卧车厢之后,在第四个硬卧车厢,也就是六号车厢的中间,才找到了陈莹。 陈莹正坐在下铺发呆。王子玄上前拍了怕她,她才回过神来。 “什么事都没有嘛。”陈莹似乎已经不再担心,“真想早点回家啊。” 王子玄环顾车厢,有的旅客已经在铺位上沉沉睡去,有的旅客还坐在下铺或边座上去磕着瓜子聊天。不过,似乎后一半车厢空空荡荡的。这时,一个身材高挑的女列车员匆匆忙忙的走了过来,王子玄叫住她:“那边有空铺可以补吗?” 列车员用一股山东味的普通话略带嘲讽的说:“老师,那是预留给嘉兴和上海的。现在卧铺补不了,如果有,听广播吧。”说完转身炫风一般的走了。 这趟车的列车员都是济南的,济南人都喜欢叫老师。错不了。 列车已经从海宁站开车,市区的楼房迅速退去,窗外又回到了小桥流水人家的江南风光。 晚霞把陈莹的脸蛋映得绯红,她突然推了推眼镜,感慨道:“要是能搞一艘船,在小河上飘荡一定很浪漫。” 两人一边聊天,列车一边向东北方向驶去。列车在嘉兴和嘉善先后停车,几名旅客先后上车占领了几个铺位。开车后,天色渐晚,窗外的景色渐渐模糊,最后几乎什么都看不到了。 陈莹似乎有些疲倦,她摘下眼镜,揉了揉眼睛。 “躺下休息休息吧。”王子玄说道。 陈莹有些歉意的把紫色半框眼镜扔在桌子上,拉过被子躺在了铺位上。 王子玄看看手机,已经晚上六点二十分了。他看着陈莹小巧的脸蛋,随手抓起陈莹的眼镜在这里把玩着。 忽然,他开始有点担心何本樱那边。毕竟都是一个宿舍的,如果陈莹有危险,那何本樱也是一样。 正想着,只见何本樱从走廊那头轻盈的走了过来。何本樱走起路来,两手放在腰间几乎没有什么摆手的动作,记得班里有个男生还笑她走路像鸭子一样摇摇摆摆,不过王子玄看起来,她走路的姿势非常可爱。 何本樱一眼看到王子玄正在把玩陈莹的眼镜,瞪了他一眼:“你果然是恋物啊。” 王子玄慌忙把陈莹的眼镜放回桌子上。只听何本樱接着说:“好在我不怎么近视,不用戴眼镜,只给你手表玩就好了。要不然总是捞不着戴眼镜,肯定很难受。” 王子玄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何本樱却随手摘下她的手表:“拿去玩吧。”王子玄正愣着,何本樱把棕色表带小巧的石英手表递到他手里,接着走过去看了看已经睡着的陈莹:“她还好吧?” 王子玄无奈的接过何本樱的手表:“没什么。”他看看何本樱,小声说,“我们是不是想多了,谁会在人来人往的火车上杀人呢。” 何本樱不置可否,这时,列车又放慢了速度,王子玄借着站台上的灯光看了看站牌:松江站。 何本樱忽然说道:“小玄,你回我们座位吧。”她指了指前面一大片空铺,“等一下到上海,这些铺位都会上满。如果我们俩都在这里,列车员过来换票,看到人太多,发现我们不是卧铺车的,肯定都得赶我们走。” 王子玄点点头,捏着何本樱的手表,有点依依不舍地向回走去。 王子玄回到座位上,暂时占了他座位的两个学生摸样的男孩子知趣的站起身来。王子玄忙道:“没事,你们可以先坐坐。”他转念一想,“她去卧铺那边找同学了,不然挤着坐坐。” 三个男孩子嘛,都不算胖,挤着坐两人座还是很合适的。 天色已黑,但是窗外的灯光却渐渐增多,鳞次栉比的高楼加减出现,看起来,列车已经驶入上海市区。 “打扑克吗?”旁边一个男孩突然掏出四副扑克来。 另一个男孩碰碰王子玄:“你打吗?” 王子玄也很喜欢打扑克,但他开始有些担心陈莹和何本樱。如果凶手真的盯上了她们,岂不是顺便一锅都端了? 犹豫片刻,王子玄还是点了点头。先打几把,等一会儿找何本樱换班就是了。他想。 走廊上坐在一个大编织带上的大叔忽然出现了,也要打。对面两个女孩商量了一下,也说一起打。 打够级就正合适了。可是打什么规则的,也就是青岛规则还是济南规则德问题。原想着这趟车既然终点济南,于是决定少数服从多数。旁边大叔要打憋三,可是王子玄是青岛人,两个男孩一听就是青岛郊区口音,两个女孩子又说无所谓。毫无疑问,就是青岛规则。 接着就是照例抽牌定联帮。王子玄和大叔和其中一个女孩一帮,他对门就是其中一个男孩。 “不进贡,打输了脸上贴纸的,怎么样。”同帮的女孩忽然提出。 进贡固然爽,但一旦输了就很难翻身,打着打着就没意思了。所以很快就得到同意。 第一把正在摸牌的时候,列车放慢速度,驶进了熙熙攘攘的上海站。 第一把王子玄手气不错,虽然自己没有大小虎,但是够级牌很壮。同帮女孩两大一小,结果王子玄打了头克,又放了大叔二克,轻松完成串三户。 几个人杀的天昏地暗,越打越兴奋。旁边几个没有座位的旅客烨围过来了,于是实行大落下台的制度,轮番上阵。但是实际上大家水平都差不多,牌运决定一切,头克轮流做,打着打着,最后大家都被贴成了大花脸。 王子玄正在摸牌,忽然被谁拍了一下。他抬头一看,是何本樱。 何本樱铁青着脸,看着贴成大花脸的王子玄,招招手。王子玄赶紧放下扑克牌,随手撕掉了脸上的贴纸,起身挤了过去。 牌局倒是不受影响,很快有人接替了王子玄的位置。 何本樱站在两节车厢的连接处,低声说:“陈莹不见了。” 王子玄从没见过何本樱的脸色这么可怕,他随手从口袋里掏出何本樱的手表,一看表,不知不觉已经九点四十分了。 王子玄有些懊悔,自己竟然打扑克耽误了正事。不过转念一想,眼前的何本樱没事就好。他忙问:“怎么回事?” “我在陈莹铺位的边上睡着了,醒了一看手机,刚过无锡,然后就发现陈莹不见了。”何本樱似乎快哭出来了,“她不是一直睡觉嘛。我就在旁边坐着,坐着坐着睡着了。然后她就不见了,手机还在铺位上,人找不到了……” 王子玄想了想:“会不会上厕所了?” 何本樱着急地说:“厕所没人,旁边车厢厕所也看了,也没人。到处都找不到。” 王子玄忙问:“找过列车员和乘警了吗?” 何本樱:“呃……还没有。” 王子玄想,到底是女孩子,着急起来脑子会短路。他带着何本樱去向陈莹乘坐的那节车厢走去。 挤向餐车的路上,他问何本樱:“什么时候发现陈莹不见的?” “就是刚才。” 走进餐车,餐车里也坐满了人。在通往卧铺车厢的门口,他们被一位高大的男列车员拦住了,列车员瓮声瓮气的说:“有卧铺证吗?” “我们的同学不见了,我们想去找找。”王子玄忙说,“能帮我们找乘警吗?” 列车员看着两人的神色感觉不太妙,急忙掏出对讲机说了几句话。 几分钟后,一位瘦瘦的年轻列车长和一位五大三粗的乘警走了过来。列车长自我介绍姓文,乘警姓武。 王子玄看了看两人长相,真是般配。 王子玄与何本樱向他们讲述了全部情况。武乘警皱了皱眉头,似乎在揣摩这件事情。 文列车长说:“先去六号车厢看看吧。”他么通过软卧车厢,向六号车厢走去。这时,列车放慢了速度。 “常州站快到了。”文列车长看了看窗外。 武乘警倒是机敏,立即打开对讲机,要求各车厢列车员注意下车的旅客。 2552次列车在二十二点十七分到达常州站,晚点二十五分;二十二点二十一分离开常州站,晚点二十三分。常州站没有发现任何异常。 王子玄与何本樱见到了六号车厢的列车员。但并不是王子玄早先见到的那个高挑的女列车员,而是一个矮胖的中年女人。 中年女人说自己是过了无锡站才换班的。文列车长看看随身带着的记录本,这趟列车实际到达无锡站的时间是二十一点四十一分,晚点二十六分,开车时间二十一点四十五分,晚点二十四分。而六号车厢换班的时间刚好是晚上十点。中年女人说,她换班后立即关闭了车厢的灯,根本不知道陈莹的事情。 “会不会是陈莹上厕所之后走错铺位了?”王子玄突然说道。 “卧铺都满了,怎么可能走错。”中年女人嘟哝着。 文列车长开始打开了车厢的灯。 许多已经睡熟的旅客被吵醒了,车厢里出现了一片埋怨声。 但是几个人找遍整节车厢,连铺位的下面都看了,但整节车厢哪里也找不到陈莹的身影。 文列车长和武乘警只好带着王子玄和何本樱二人又去宿营车箱,找到了刚刚准备睡觉的那位高挑的列车员。 “我那节车厢,在昆山站和苏州站没有人上下车。但是上海站停车时间很长,很多旅客上下,很多人去站台上买晚饭。不记得有没有一个小个子女孩下车。”她歪着头,仔细的回忆着。 “她可能是下车去站台上买东西,然后错过了火车。”武乘警拍着王子玄的肩膀,安慰道“我通知沿途上海站和苏州站沿途注意,她浙大的吧,高材生,丢不了的。” “列车长,这趟车晚点了,能让我看看这趟车实际停车时间吗?”王子玄想起来,对文列车长说道。 文列车长给他看了看自己的记录本,何本樱递给他一支笔,王子玄迅速抄在手心上。 松江:十八点三十三分到,十八点三十六分开; 上海:十九点四十三分到,十九点五十三分开; 昆山:二十点二十八分到,二十点三十八分开; 苏州:二十一点零五分到,二十一点十一分开; 无锡:二十一点四十一分到,二十一点四十五分开; 常州:二十二点十七分到,二十二点二十一分开。 王子玄和何本樱回到陈莹的铺位。 “快到上海的时候临时停车了,然后我就睡着了。”何本樱低着头说道。 王子玄记得,何本樱走过来的时间是六点二十分,接着被何本樱嘲笑了几句,列车就到达了松江站。列车从松江站开车晚点三分,但到达上海站已经晚点二十六分。 正想着,列车到达了丹阳站,时间是二十二点五十五分,晚点二十五分;三分钟后,二十二点五十八分,列车开车,晚点十八分。 陈莹的手机、卧铺证和其他行李都在铺位上。但是钱包不见了。 王子玄望着窗外昏黄的灯光:“你说她会不会还在火车上?” “可是无论如何也不可能把整列火车都搜查一遍。” “不管怎么样,还是走一趟吧。” 为防止万一,王子玄和何本樱又花了半个多小时,把拥挤的硬座车厢又查看了一遍,但一无所获。期间,列车在二十三点十七分停靠镇江,晚点十九分,二十三点二十二分开车,晚点二十分。 餐车门口的列车员认得两人,放他们回到卧铺车厢。 王子玄有些精疲力尽的坐在座位上:“也许谁把她带下车了。” “那就麻烦了。都是我不好。”何本樱低着头,似乎要哭出来了。 何本樱睡着期间,列车停靠上海、昆山、苏州、无锡四个站,上海站上下旅客最多,而且要真的要带陈莹下车,也不一定非要从六号车厢下不可。 王子玄紧紧的搂着何本樱。 “我们怎么办呢?”何本樱咕哝着。 “下车,报案吧。”王子玄沉思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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