行驶在城市边缘的火车。王立 摄
每个人，和火车都有一场邂逅。这场邂逅，可能是擦肩而过，可能是一面之缘，可能是青春时代的陪伴，也可能是几十年不变的相守。每个人心中，都有一个火车形象。不论时代如何变迁，不论铁路如何发展，那一形象，历久弥新，似乎火车就是那个样子。
循着时间的车辙向前追溯，它可能是 《小小飞虎队》里，那群天真可爱的少年追赶的车；可能是 《上海滩》里，用一段深情厚谊的江湖故事记录那个繁华都市的车；可能是 《魂断蓝桥》里，玛拉送罗伊上战场，因时间紧迫而错过的车；也可能是 《安娜·卡列尼娜》里，带着安娜的爱情和生命呼啸远去的车……一趟趟车，平凡来去，却参与了个人与家国命运的书写。
火车的故事还在继续，有些人在为故事收尾，有些人在撰写最精彩的情节，还有些人则刚刚翻开扉页……通过每一个年代的人与火车的故事，或许你读懂的不仅仅只是那些简单的故事。
50’初见火车
霜子 作家 玻璃艺术工作者
我第一次坐火车旅行是在1966年我13岁那年初夏。父亲在铁道部工作，家属每年可以享受一张免票。据说这一年就要取消了，但我们还从未使用过。于是我跟两个小学同学建红和小林决定同行去四川找建红的父亲。他的父亲当时正在铁道兵西南指挥部工作，负责修筑成昆线。
初次坐火车，我无比兴奋。父母把我们托付给列车员，让他们一路上关照我们。火车先是行驶在广袤的华北平原上。后来我无数次走过这条线。那平淡无奇、一成不变的景色，在我们这几双初望世界的眼睛里，充满新奇：麦田、农舍、河流和田地里劳作的人们以及路边的牲口和猫狗……进入四川的山地，景色变得壮丽起来，火车开始穿越一个个山洞。过第一个山洞时，我睁大眼睛，享受着骤然而至的黑暗，兴奋而神秘，就像看见即将展开的人生……紧接着又过了约莫100多个同样的山洞，直到我们身上落满煤烟，灰头土脸。经过几天几夜的行程，我们终于到了成都。
这次旅行让我第一次见识了外面的世界。一个月后我们坐着同样的火车回到北京。一出车站，身边的小林就拉着我的衣袖说： “看！这么多人在干嘛？”车站广场上人山人海，人声震天，到处糊满大字报，遍地狼藉。在我们离开的这段时间里，北京已经处在天翻地覆的变化中， “文革”开始了，并就此改变了我们这代人的命运。
60’坐着火车闯关东
牛淑艳 教师
1980年除夕，我们举家9口人开始了闯关东之旅，从徐州坐火车北上，前往黑龙江。年少的我第一次见到与我们老家截然不同的风景，第一次见到俄式洋房车站，还有第一次远远看见大海和海浪，还有，第一次知道中国有8亿人口是什么意思了。列车上的人真的太多了。
父亲负责此行的总调度，他再三叮嘱我们不要乱跑，同时还搞起了责任连带：大姐负责大妹妹，二姐负责小妹妹。我和二哥因为已经上了中学了，属于自我管理一类。母亲晕车，头痛呕吐，折腾得很厉害，自顾不暇。至于奶奶，在关键时刻总能表现出她的老当益壮： “我什么时候要你们照顾了？”
车到山海关，父亲带着大姐、二姐两组成员去餐车吃饭。结果，火车重新出发之后，少了大姐一组。一顿忙乱之后，列车长带来了好消息：人已经找到了，她们想从站台上绕去餐厅，结果没能上去。山海关站的领导很重视此事，专门安排她们两个人乘坐下班车抵达哈尔滨。
经过两天三夜的旅程，我们到达了目的地：黑龙江省海林县向阳屯。这是个山清水秀的地方。列车停靠时，列车广播室这样播报：敖头站到了，有下车的旅客请做好准备、等候下车。所以，很长一段时间，我以为这个村子就叫敖头。敖头站是滨绥线上一个山沟里的小站。因为这个车站的存在，居住在这个山沟里的人们才没有与世隔绝，得以和这个世界紧密相连。我们家在这里生活了两年。
70’家乡小站站台往事
贠敏 企业职员
那是我五六岁时候的事儿了。那时候，爸爸一人在外工作，所以每年总有那么两三次，妈妈要带上我到爸爸工作的地方去探亲。所以，我也就认识了火车。
那时候看见油黑锃亮的永远都冒着白烟、时刻准备启程的火车头，我心里很激动，再看到穿着深蓝制服、头戴大沿帽的铁路工作人员，总忍不住会想起 《红灯记》中的李玉和，心里别提有多崇敬了。
可那时候的 “绿皮车”带给我的记忆却有些独特，因为路过家乡小站的只有那么一两趟过路车。火车在小小的站台上只停靠一两分钟不说，还常常停靠在半夜。所以小时候的记忆经常是晚上九点多钟被妈妈从温暖的被窝里拎出来，迷迷糊糊地被套上外衣和鞋子，然后，跟拎个大包袱的妈妈匆匆忙忙地出门。
难忘的一次经历是，站台上人很少，然而还没等我暗自庆幸，停下的列车无情地告诉我，我们站错面了，车门开在车厢的另一侧。好不容易绕到车的另一面，待我稳稳当当地坐在包袱上时，妈妈才顾得上打量我两眼。我的头发乱糟糟的，脸上都是灰和土，头顶上还被剐掉了两缕头发，狼狈劲儿就别提了。直到现在，我的头发也不多，不知道是不是跟那次的乘车经历有关。
80’坐在对面的女孩
句芒 作家
此刻，我不再注意身边的旅客，而将目光投向对面的女孩。在一趟列车上，或许我们将检阅无数过客，他们像黑森林中的树木，在记忆中一闪而过。但她却不一样。
开始她坐在对面，后来被换到我身边。我们以打探对方的身份、谈论学校生活、南方天气等话题来打发时间。但不同的是谈话方式。
她像记者一样追问我，把我弄得满脸窘态。已经凌晨一点，车厢里渐渐安静下来。只有她还喋喋不休地问这问那。我渐渐感到我们是喧嚣的中心，或许别人都在听我们交谈。而我回答得又这么保守，好像一次密谈生怕随时被旁人听见似的。这就是我，一个既惬意于被这女孩询问，又害怕被旁人听到自己生活的大学生。这个扎马尾的女孩完全没有发觉我的不对，倒有些没心没肺地昏昏睡过去了。
我不知被什么所触动，坐到了对面空着的座位。环视周围后，我开始端详起这沉睡中的女孩，像第一眼看到她时那样，盯着她目不转睛。我悄悄地看着她，用各种视角看着她。我窃喜、失落，火车上的邂逅多不公平！我想自己是喜欢上她了，但这又能怎样？这仅仅是一次短暂的旅途罢了。
列车运行的声音在转换节奏。车窗外，夜景在忽闪明灭。夜色在渐渐褪去衣服。
90’镜头下的铁路魅影
李子傲 火车迷
我的父亲是一名铁路调车长。我小时候经常在父亲单位旁边看火车。在父亲的熏陶下，我慢慢喜欢上了火车。
小时候的迷恋仅局限于近距离地接触火车或者用绘画的形式来表达对火车的无限幻想。后来我开始用相机来记录火车运行的美好瞬间。今年6月，我无意间在外婆家附近发现了一段很特别的线路。这段线路长约300米，两边树木枝繁叶茂，又经过火车每天的 “打磨”，形成了一个天然的绿色隧道。我当时便拿起相机记录下这个美景发到微博上。当时出于对环境的保护，我并没有在微博中提到线路具体位置，但是有执著的人就一直沿着这段铁路暴走，发现了这个地方并在微博上公布，随后引起人们纷纷前往。我很开心可以通过一组图片让大家发现这么一个地方，但是同时也多次在微博上呼吁，大家不管是爱好火车还是喜欢摄影，在拍摄铁路的过程中要注意自己的安全，因为这是一条还在使用的企业专用线。
如今，高铁时代来临，记忆中的“绿皮车”也几乎绝迹，甚至有一些车站也随着铁路发展而结束它的使命。但我仍为中国铁路高兴，因为它的飞速发展让我看到了中国铁路的未来。同时我也为铁路难过，因为那些记忆里的点点滴滴也随着时间慢慢褪去。这是新陈代谢下的规律，我不得不接受。我还会带着相机拍出更多精彩的照片，让更多的景象不单单留在人们的记忆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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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14-9-22 03:40:14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