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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皮戈 坐在“和谐号”上， 像以前一样，我漫无目的地望着窗外，看着时间在飞逝的树影与房屋之间一点点流走，夕阳低垂，默默地跟着列车的幻影，徘徊于云霞间。 远处生锈的铁轨上停着一节废旧的绿色车厢，很安静，与与旁边所有奔忙的喧嚣形成鲜明的对比，却一下子勾起一个人所有的情绪，虽然它只在我眼里停留几秒钟后便消失在我视野的尽头。 我拿起桌上的杂志，随手翻开一页，“独眼”蒸汽机车头便拉着我，在一瞬间内扎进了生命旅途的轮回中，穿越了十几年。 想起从前那黑乎乎的家伙，咕噜咕噜地冒着热气，带着刺耳的汽笛，以及那又硬又旧的绿色车座、浅白条纹的木桌，还有爬满灰尘油垢的双层玻璃窗……那时候它叫“东风”，速度只有“和谐号”的几分之一，每到农忙季节或者孩子的假期，火车车厢内之拥挤，非一般言语能形容……潮湿的地板，满地的垃圾——瓜子壳随处可见，啤酒瓶东倒西歪。各色各样的人穿着邋里邋遢的衣服，肆无忌惮地大声讲话，骂骂咧咧，或者打着纸牌，咬着廉价的香烟，任烟雾四处飘散。而这个时候，小贩子通常背着个绿色小布包，吆喝着这卖袜子、打火机、玩具……那时候的我总靠窗而坐，让父母在旁边托着我，以便我能攀在窗棂上，贪婪地望着窗外的风景，然后每隔几秒，拼命地揉眼睛——火车的大火炉内燃烧着无烟煤，粉尘时刻随着气流沿火车左右逃窜。唯有这些贪玩的孩子，才能用干涩的眼球，捕捉到这些流浪的种子。 二十多年来，都不知道自己坐了多少次火车了，只知道，自己的心态没有变过，而火车却已经换了四代，从黑乎乎的蒸汽机头到现在洁净无比的动车组，是一段历史，一段连接的很紧密、不留下丝毫空隙的岁月。
我怀念以前的日子，怀念以前背着行李，踏进火车，选择一个靠窗的位置而坐下来胡思乱想的时光。当我长大以后，重走旧路，虽然所有一切都已经在料想之中改变得非常彻底，但是心中的那些痕迹，却不曾有过变动。 想起那座跨越大峡谷的长桥（多么像阿尔卑斯山中穿越峡谷的铁路），蓊郁的森林几乎把那个深不见底的长洞隐藏在其中。每次从哪里经过，我都会不顾一切地打开窗户，探出头仔细去数一数那排桥墩：一个，两个，三个……十七个，十八个……还好，仍然一个也没少。数完后心底总会涌起一份惆怅，还有一份无法挽回的沧桑。
当我再次坐上西行的列车，时隔已经九年。九年时间，谁也不会说它短。因而突然觉得有些陌生。事实也是如此，因为完全变了样——再也不会有穿着蓝色衣服的铁路警察（我小时候的偶像）挥着一束彩旗，指挥着列车前进（因为全部自动调节）；不会有一群笑容满面的大妈卖命地推销自己的快餐——半个倒扣的卤蛋，几块豆腐，一夹青菜，半盒米饭（因为现在要市容，要治安）；不会有无数接自己的亲人、爱人、朋友而兴奋不已的感人场景（因为有无数的安检，无票不得入内）；也没有各种提供临时载运的破旧班车（因为到处是公交，轿车）。有的只是雄伟的站台，耀眼的指示灯和信号灯，统一整齐的候车室，以及无数冷漠尴尬防御的表情……总是短暂的停留之后便奔向另一个站台。 它们已经成了古董，甚至成了时尚。在“和谐号”明亮宽敞的车厢里，一切都是如此的富丽堂皇，如此的舒适，所有的设备，不言而喻（不，也许要对比之后才能知道），以及几个暴发户“谦虚”地聊着怎样八万块吃一顿……
突然我也想像范永君那样，花一笔钱买一台旧火车头，放在庭院里。（然后干嘛呢？）或者，像马可、凡妮莎夫妇一样，淘两节废旧的火车车厢并且买下它所有的行车日子，然后改造成自己的小屋，蜗居一阵子。那将是多么的浪漫，多么美的一道风景。
夜色降临了，我不知怎么地会将前年那次游荡联系在一起，而那时候是我记忆中的唯一一次列车在暴风雨中奔驰着，无数的黑洞，挡不住它前进的脚步，如我般固执。
但毕竟是可喜的，因为这一段不平凡的经历。也许以后，我还会坐上其他列车，前往其他不知道的地方，依然会目不转睛地盯着窗外的风景，然后，等我老了，再去细数，这一场断断续续，但却很美的回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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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14-7-4 10:37:41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