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这样一些人,他们没有生活在繁闹的都市,每天往返于工作地点的车程却在5个小时以上;他们每天徒步行走8公里,却只为寻找头发丝般粗细、肉眼无法辨别的裂缝;他们工作时少言寡语,却锻炼出了“听音辨伤”的绝佳听力;他们是城市中的“隐形人”,却默默保障着每一名乘客的生命安全……他们就是铁路探伤工。 路士峰正在给钢轨探伤
5月10日早上7点12分,如约而至的一声汽笛,路士峰乘坐的4416次列车缓缓驶离了张家口北站。路士峰习惯性地盯着站台上那些挥手告别的人们,直到他们从车窗外完全消失。他已经看了20多年,但还是看不腻,因为他觉得与少有人迹的野外相比,这种场景充满了人气。
路士峰是北京西工务段的一名铁路探伤工。他们的工作,被形容为给钢轨做“B超”。钢轨内部有没有损伤、焊缝有没有气泡、肩轨有没有劈裂……这些肉眼看不到的安全隐患,都需要路士峰他们进行精密检测。4416是一趟从张家口发往北京的绿皮车,它的最大特点就是“站站停”,诸如掩映在山沟里的旧庄窝、沿河城、珠窝等上下乘客稀疏的小站,只有绿皮车与它们最为亲近,这与呼啸而过的现代化机车形成鲜明的对比。也正是有了“站站停”的特点,4416也就成了探伤工的“班车”。他们每天早晨出发,从距工区最近的小站下车,再乘坐工程车或徒步到工作地点。
“沟里”,是探伤工们的习惯用语,指的是官厅至三家店一段。这段铁路穿山而过,两侧是连绵的群山、陡峭的山涧,罕有人至。路士峰他们今天要去的就是“沟里”的拦河坝工区。
10点10分,火车准时到达官厅站。路士峰下了车,说要到附近的中转站接上他的“伙伴”,旁人还以为有其他工友在那里等着他,到了地点才发现,路士峰所说的“伙伴”原来就是跟他每日相伴的钢轨探测仪。
钢轨探测仪是对钢轨内部进行探测的一种仪器。钢轨内如发丝般细小的裂纹都难逃它的眼睛。它酷似一个机器人大夫,脑袋是数据收集器,黄色的躯干是水箱,脚是由一个雨刷、四个轮子和一排吸盘状的探头组成。在给钢轨做“诊断”时,水箱里的水会流到雨刷上,将铁轨沾湿“变黏”,就仿佛做B超时给人的皮肤上抹了一层滑滑的凡士林,随后一排探头在钢轨上蠕动着,对钢轨进行着深度扫描。如有异常,数据收集器上的波形会发生起伏,发出长短粗细不一的“嘀嘀”声。
一米、两米、三米……一路探测下去,路士峰和工友们一班下来需要六七个小时。在寂静的“沟里”,每次波形的变化、嘀嘀声的响起,都成了路士峰与他的“伙伴”的一种交流,而这种交流久了,人和机器就有了特殊的感情。
铁路延伸到的地方,公路未必能到。10点50分,工程车停了下来,余下的是要翻过山路才能到达的作业点。80多斤的探测仪扛在路士峰的肩上,在陡峭的山坡上,在嶙峋的山涧中,艰难的行进着。
11点刚过,路士峰终于来到拦河坝工区,将探测仪放置在一条铁轨上,慢慢推着它向8公里外的旧庄窝站走去。探伤工需要迎车作业,当有火车经过时,一个与路士峰始终保持800米距离的安全员会通过对讲机及时通知他避让。而路士峰必须在一分钟内将仪器关闭,抬起它深一脚、浅一脚地踩着石子儿躲到一旁去。一个班下来,他最少要避让二三十趟火车,平均不到20分钟就要“躲”一次。
虽然时值初夏,但“沟里”还是阴冷阴冷的,路士峰说这季节舒服多了。山区的冬天寒风刺骨,但是探伤工最繁忙的季节,由于昼夜温差大,钢轨在热胀冷缩的作用下极易出现拉断、核伤等情况。而此时的丰沙线正处于运煤的高峰期,不容有任何意外发生,所以每年11月到次年的3月,是路士峰他们神经绷得最紧的时节。
探测仪虽然精密,但对钢轨的辙岔部分却毫无办法。这时,路士峰会拿出锤子对着辙岔敲敲打打,如果感到锤子能够自然返弹,说明铁轨无碍;如果感觉弹性不好,则说明铁轨可能有伤损,就需要用手电、放大镜做进一步检查。看着路士峰那全神贯注的神情,让人浮想起经验丰富的玉器鉴定师,从外表粗糙的“石头”上,能够辨别出内部的品质。这么多年来,路士峰始终很相信自己的眼睛,其实这是长期磨练出的经验。
每次探测仪发出报警声,路士峰不看心里都有数。探头与铁轨耦合不严是什么声,探测到铁轨表面的砂眼是什么声,遇到接缝处是什么声……他都能听出来。久而久之,他连从远方驶来的火车是空车还是载货车也能分辨得一清二楚。尽管如此,只要探测仪发出报警声,他还是不敢马虎,要用仪器再扫上两三遍,参照显示器中的波形,判断是否存在损伤。路士峰今天工作的这段区间弯多,山洞也多。他每次进山洞里探测,避让火车时都要抬着仪器躲到避车洞中。而丰沙线是运煤黄金线。每当煤车经过时,煤面子都会随风灌进洞中,呛得路士峰喘不上气来。
中午1点,路士峰匆匆地吃光了从挎包里翻出的烧饼,又推着探测仪朝着前方走去,延伸的钢轨看不到尽头……
【记者手记】
铁路探伤工,他们的工作地远离闹市,他们的身影很少出现在人们面前。他们需要耐得住寂寞,耐得住枯燥。他们过着晨出夜归的生活,他们对于城市来说就像一个“隐身人”。“在钢轨上呆久了,回到城市有时会觉得心烦。”路士峰的一句话,道出了铁路探伤工长期孤独和寂寞的艰辛。当列车一路风驰电掣,乘客在安全的路途上,有谁能想到像路士峰一样的铁路探伤工?
来源:张家口日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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