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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个帖子是为了纪念一个人和一段历史。
卢作孚先生是二十世纪中国著名的实业家,他与20世纪上半叶的大多数爱国人士一样,在努力探寻救国救民的道路,他成功办起了庞大的民生实业公司,开展了嘉陵江三峡乡村建设事业,他以“现代化”为核心的建设理念和建设实践,为我们留下了宝贵的财富,值得我们永远怀念。 北川铁路是四川省(这是当时的概念,卢作孚先生一生以四川人自居,尽管今日川渝已经分家,但还原历史的原貌,本帖所用四川一词概指当年的大四川,希望各位不要争论这个问题)的第一条铁路,虽然仅是一条窄轨铁路,但对于20世纪初,封闭落后的四川,仍具有里程碑的意义。
先从一篇报道说起:
一条渐行渐远的民国铁路
上个世纪50年代,毛泽东曾谈到近代中国工业化四位不能忘记的人物:张之洞、张謇、范旭东和卢作孚。在北碚嘉陵江对岸的深山峡谷中,藏着一段锈迹斑斑的民国铁路,它就是当年由著名实业家卢作孚先生主持修筑的重庆第一条铁路——北川铁路。
这条活化石般的工业革命时代的小火车,比现今世上仅存的寸轨客运蒸汽小火车——川南嘉阳小火车还要早20多年,嘉阳老一代的火车司机,大都也来北川铁路接受过培训和学习。当初嘉阳小火车准备拆除,但反对声势不断。今天川南的嘉阳小火车已经准备申请世界文化遗产了,而北川小铁路已被拆得所剩无几,最后的几公里听说也将在明年拆除。
在它就要在世上消失的最后时光里,我去探访这条世界上仅存不多的、被称之为“工业革命活景观”的寸轨小火车。
峡谷里的春天也许来得更晚些,到嘉陵江小三峡中温汤峡和文笔峡交接处上的黄桷小镇时,感觉还稍稍有些凉意。站在黄桷煤炭码头四处张望,似有似无的雾气在江面浮动,北碚城区的房子却清晰高大,而眼前的黄桷街景就有些年岁了,像一些过度修补的衣料,有些杂乱,也有些漫不经心。
北碚区的文星场、戴家沟一带,解放前就是四川省最重要的产煤区之一。上世纪二十年代初期,即有大小数十家企业在此从事开采,年产原煤60万吨左右,但运输全靠肩挑手抬运至黄桷的嘉陵江边,再用船装到重庆、合川等地销售。那时,从文星场到黄桷镇的数十里石板路上,挑夫赤脚裸背,摩肩接踵,不绝于途。
1927年,卢作孚深感交通落后给煤矿业发展带来的阻碍,决定修筑北川铁路,并投资成立北川民业铁路公司。卢作孚作为董事长,邀请了丹麦工程师负责勘测设计。1934年4月,全长16.5公里的北川铁路建成通车,后来小铁路又陆续延伸。
北川铁路的轨距仅732毫米,被称为“寸轨”,只有普通列车轨距的一半左右,现在看来简直就像是一列游乐园中的儿童玩具列车差不多,但在当时,却是一代人的工业梦想。
从1934年至今,大半个世纪过去了,青山也许依然绿,风流人物已往矣。仅存的几公里轨道四周,杂草丛生,钢轨斑驳锈败。我第一次在这种坚硬的钢铁面前流露出柔软的心肠。真是奇怪,再坚硬的东西,一延入到它的深处,就让人生出无比的怀念。
来的时候,向旁边的中年人打听北川铁路。中年人正好是这边的人,说起小铁路,掩饰不住的兴奋。他说原先经常坐这条线上的小火车来往附近的场镇,小火车跟我们平时坐的火车不大相同,车厢与车厢之间没有可以通行的走道,而是分成一个个相对独立的单元。木制的长椅分布在车厢两侧,简陋而生硬。至于车窗,不过是凉凉的铁皮上打开的一道口子,而所有的车厢也没有照明。
听他介绍,脑子里像在重温一部黑白电影。可惜这一切不能真正重温,今天真正意义上的北川铁路不复存在,仅存的一段也伤痕累累,虽然仍在为工业文明发挥作用,但已力不从心。面对公路和标准铁路的不断发展,小火车早已停止了客运业务,磨心坡到黄桷镇还在使用的这段,惟一的作用只是运送煤炭。
虽然不能真正坐上小火车,感受夜色慢慢把它笼罩在峡谷里的寂静和车厢内惟有烟头明灭的落寞,但既然来,心已经被历史牵扯。我决定从黄桷沿“寸轨”步行到磨心坡。
从黄桷码头出发,轨道沿江边穿过整个小镇,这是铁路中最潮湿阴暗的一段,两边都是破旧的房子。穿越其中,仿佛真的行在历史的隧道,一张民国时期的人脸,一场工业起步初期的梦,在那些暗暗的光影中若隐若现……
窄窄的轨道钻出小镇,从两条马路的岔路口中间延伸过去。一条通向蔡家沟,一条好像通往东阳镇。在马路的不远处是抗战时期的复旦大学遗址,因为时间关系,不能转道去看,仍跟了向前伸展的钢轨,踩着腐败的枕木,慢慢向前。轨道像一条小蛇,在农家的屋前和田地爬行。走完这段老铁路,用了50分钟。
到磨心坡煤矿车站的时候,两台机车正停在站内,司机也在上面。问了下现在小铁路的情况,师傅说,现在还有机车四辆,都换成用电的了,那种燃煤炉、独有笛鸣的蒸汽式动力机车,大约于上世纪80年代末都换掉了。师傅还说,早期的北川铁路都拆得差不多了,不过还可以看出路基和一些破旧的车站。他无不遗憾地说,北川铁路从土地垭开始,经麻柳、后丰岩到终点白庙子,不是在大山里就是沿江峡谷,可以说沿途都是风景,如果不拆除,搞旅游开发应该是很有价值的。
去看北川铁路的终点站白苗子,是火车师傅帮我叫的一辆“摩的”。几分钟的时间,就到了嘉陵江边上的小乡场——白庙子。从白庙子场上通往当初火车站的宽大石阶,可以感受到北川铁路当时的繁华与兴旺。如今这一段的钢轨已经拆除,路基已变成一条机耕道,火车站原来的地方正在兴修农家的住宅。唯留下在杂草丛中隐隐可辨的两组6道煤炭滑槽,印证昔日的光荣与梦想。
我在白庙子站的原地址站了很久。历史仿佛就如一列冒着白烟的蒸汽火车,和我擦肩而过。时光总是在流逝,不晓得到底有什么会沉淀下来。而我们真的已经潇洒得可以抛弃过去的一切,包括过去的荣耀和所有追寻了吗?
不知道这条渐行渐远的民国铁路,会不会找到它的归宿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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