服役42年 长沙往返株洲茶陵的绿皮车驶入“终点”

林书豪

核心提示： 服役42年，长沙往返茶陵的2367/2368次列车月底退役，七一起，空调“红皮车”将接力，票价从16.5元涨至29.5元。它慢，身价低廉，在飞速奔驰的动车面前，它知道自己越来越落后这个时代。你知道它的种种不好，但你同样知道，它满载着乡愁，一定会达到你想去的那一站。
株洲晚报（首席记者 胡乐 实习生 胡婷/文 记者 汪成 实习生 苏兆阳 陈棒棒/图）斑驳并褪色的绿色车皮，打满补丁的地板，咯吱作响的风扇，2367次列车真的老了。它外表寒酸，时常晚点，准备随时给快车让出轨道。它慢，身价低廉，在飞速奔驰的动车面前，它知道自己越来越落后这个时代。你知道它的种种不好，但你同样知道，它满载着乡愁，一定会达到你想去的那一站。
凌晨3点，长沙雨花区狮子山附近，广铁集团长沙客运段车库，茶水员王海均摸黑找到了手电筒，汗湿的列车服紧紧地黏在身上。从最后一节车厢的休息室，走到12号车厢的锅炉房，花了不到1分钟，王海均娴熟地从煤炭储存间拿出木材，先生火，然后把煤炭点着，开始烧水。
1979年6月1日，21岁的醴陵人王海均顶替退休父亲的岗位，正式成为长沙往返茶陵2367/2368次列车的列车员，那是在距离该列车开通6年零11个月。
35个春秋已过，老父亲早已去世，王海均也从意气风发的少年变成鬓角泛白的老者，犹如这趟运行了42年的列车，快到安享晚年的时候。值完这三天班，王海均将正式离开茶水员岗位。
7月1日，这趟绿皮车在42岁生日时，将正式退出历史舞台，替代它的是安装了空调、有布沙发座椅的“红皮车”，而烧锅炉的茶水员王海均，则被自动化的电水炉替代。
过往
它曾是一列“政治列车”，经停28个站；上午5点发出，晚上9点到站，蒸汽机车直到1990年才消失
热水烧好，王海均灌满三腰壶，用小推车送至车厢连接处的保温桶。王海均来自长沙客运段长福车队茶陵二组，也是这列火车上唯一的茶水员，要把16节车厢的热水供满，需要花六七个小时。
八点，2367缓缓从车库驶出，几分钟后抵达长沙火车站4号站台。在这里，列车长刘奕将和茶陵二组其他21位乘务员会合，为发车做准备。
列车从车库驶出时，家住茶陵县城洣水街道的刘纯文，也从芙蓉区的建筑工地往火车站售票大厅赶。20多米的购票队伍，从10号售票窗口排到了大厅门口，刘纯文从裤兜里掏出手机，看了看时间：离发车还有一个小时。
半小时后，刘纯文挤到售票窗口，他递进去16.5元和身份证，窗口里伸出一张粉红色的小票：长沙-茶陵，21日09:36开，2367次，硬座。
绿色油漆掉落后，白色块状底纹出现在每一节车厢上。从天桥楼梯下来，刘纯文又看到了2367熟悉的身影。
刘纯文7岁时，也就是1972年的7月1日，中国共产党建党51周年，全国正处于红色浪潮——文化大革命时期。茶陵作为中国第一个工农兵政府诞生地，紧邻革命圣地井冈山，在红色思潮涌动、政治氛围浓厚的大背景下，支持革命老区的一条“政治铁路”诞生了——长沙至茶陵，而奔跑在上面的则是2367。
王海均成为列车员的1979年，满载整车厢红卫兵的时代过去。随着时间推移，长沙到茶陵213公里的旅程用时也在不断缩短。
“最开始有28个站，每站都要停，从早上5点发车，晚上9点才到茶陵。”王海均记得，蒸汽机车拉着绿皮车，哐当哐当跑起来，汽笛拉响时，呜呜的声音就像是老人在喘着粗气，打开车窗，煤炭味道和含有煤渣的黑烟也就飘进了车内。直到90年代初期，内燃机才出现在这条线路上。2000年左右，在电机机车的牵引下，2367能在5个小时内跑完全程，当时的28个站也减少至7个站。


旅途
6月，转动的风扇再努力，似乎也无一丝凉意，绿皮车内夏季最高温度纪录是59℃，餐车厨师夏季要消耗200多瓶“十滴水”
9点36分，刚上车10分钟，8号车厢的刘纯文已跟身边的老乡聊了起来。他头顶上方的日光灯忽明忽暗地闪个不停，随着列车的移动，藏在车厢底下的发电机将电输送至车内，电风扇加快了速度，日光灯也明亮了起来。
没有太阳，也没有风，雨后的6月，空气异常闷热，列车长刘奕桌上的防暑药品是前几天从客运段领回的，她准备发给同事。王海均终于给所有的保温桶灌满了热水，没吃早餐的旅客已经在接热水，开始泡面。
王海均往锅炉送了最后一铲煤，锁上门，准备回餐车喝口茶。在去往餐车的路上，2367刚经过黑石铺站几分钟。来自浙江余姚的乘客杨平抢在了王海均的前面，急匆匆往刘奕所在 的餐车跑去。
“车长，我上厕所的时候，不小心把钱包掉进厕所的下水道了。”30岁的杨平是一位做进口车生意的商人，这次由于在长沙没有买到去杭州的高铁票，于是取道株洲，再从株洲赶往杭州，便上了2367列车。
“钱包里有几千元现金，最重要的是身份证和护照，我每个月要去一次德国，补办也来不及了。”听完杨平的话，刘奕立马打电话给长沙机务段，尽管离掉钱包只过去几分钟，但列车已经开出很远。乘警也过来了，通知附近的车站派出所，帮忙寻找。
在刘奕的建议下，杨平留下联系方式，准备在株洲站下车，等待机务段和乘警的消息。
时针指向10点30分，2367抵达株洲站，一大波乘客涌上列车。因为有乘客要吃午饭，餐车主任熊炜得在过株洲站后，进入这列车温度最高的空间——厨房。
除了王海均，熊炜是起床最早的。凌晨4点，他就得起来接收蔬菜，然后把厨房的两个火炉点着（烧煤），一个用来烧水泡茶，一个用来蒸饭。10元一份的快餐，一天能销售30多份，但2367/2368次列车来回可载客两三千人，这列大部分乘客为农民工的火车，很少人愿意在车上就餐。
乘客的增多让原本就闷热的空气更难流通，转动的风扇再努力，似乎也无一丝凉意，乘客把窗户最大限度打开。列车给乘客准备了大量的防暑药物，熊炜是整列车上防暑药消耗大户。“夏天气温升到三四十度，车厢内的温度就高达四五十度，最高纪录是59℃，而厨房的温度会更高。每次炒菜的时候，先喝两瓶‘十滴水’，出来再喝两瓶。”熊炜一个夏天可以喝掉客运段发给他的150瓶“十滴水”，自己还要另外购买100瓶左右。
这个时候，还用不上防暑药，但熊炜的脸颊已挂满了豆子大小的汗珠。头顶两个风扇吹来的是热风，夹杂着煤没有燃烧充分的刺鼻气味，充满整个厨房。


让道
绿皮车在给快车让道的同时，车上的人也在“让道”，在生活面前，他们放低姿态
去往醴陵站的路上，刘奕接到杨平的电话，钱包找到了，他可以顺利回杭州了。随后，上初中的儿子打来电话，儿子中午没地方吃饭，去爷爷奶奶家也没人在家。
38岁的刘奕在列车上工作了21年，刚调任2367次列车车长半年时间，此前一直跑北京和福州。儿子生下来就有哮喘，下过7次病危通知，她没有一次在身边。在刘奕说话间，列车缓缓停了下来，她说这是在让道。
“绿皮车给动车、快车或特快车让道是常有的事，尤其是在长沙至醴陵站，过了醴陵站，醴茶线就只剩我们跑了。”刘奕是一个争强好胜的人，这也是她从一个小小的列车员成长到列车长的原因之一，她的人生没有让道。
刘奕的老公是一个比较传统的男人，希望她早日调回地面工作，好照顾家庭，但刘奕认为女人也应该有自己的事业。“我们曾在三年时间里，只有交接班的时候才能见面。”刘奕没有给老公“让道”，10年前，他们分居了，刘奕搬回父母家，儿子则跟老公生活。
熊炜三年前被“让道”了。此前一直在跑深圳和福州列车上担任餐车主任的他，根本不需要亲自下厨房，在空调长途列车上管理厨房是一件轻松且收入高的事，但由于种种原因，他被调至2367。“刚开始，我请了厨师，但发现快餐卖不动，请厨师还要亏本，所以我干脆辞掉了厨师，反正自己也喜欢做饭，就自己来。”实际上，事情并不像熊炜说的那么轻松，他老婆没有工作，心脏做过几次搭桥手术，女儿还在上幼儿园，最近几个月月收入只有上千元，在生活重压下，这位41岁男人选择了给尊严“让道”。
在绿皮车上的22位乘务员，平均年龄已超45岁，有几位已经到了退休的年龄。在列车让道的同时，他们也在给生活“让道”，硬扛，换来的是离婚和分居。40多岁的补票员曹纯在2367工作18年，老公肝硬化去世后，为了不影响女儿，她一直没有再找对象。播音员小英为了照顾到家人，已从外地调回绿皮车。56岁的唐汉江扫了一辈子地，在乘客的辱骂面前，他会笑着走开。


到达
时代的变迁，会让某些东西消失或淘汰，就像是绿皮车，不过，它再慢，旅途再艰难，终会到站
醴陵站过后，2367经过痛苦等待的让道后，在直道上意气风发地“跑”了起来。
吃完午饭的曹益笑靠着车窗打起了盹。相隔三个座位的刘纯文从包里拿出两个面包，就着矿泉水，吃了起来。
刘纯文第一次坐2367是在19岁，也就是1984年，学了四年木匠后，他只身到长沙闯荡，专门做门窗生意。如今，他仍在长沙建筑工地做木工，每月要从长沙往返茶陵至少两次。
“下雨天工地上不能做事，就回家看看老婆和父母。”这两天刚换工地，由于工棚装有空调，刘纯文顺便把电风扇带回了家。刘纯文一天有240元的收入，大儿女从株洲一所大专毕业有三年时间了，由于没有找到好工作，她准备考研。小女儿刚刚中考完，应该可以上茶陵一中，这是刘纯文最自豪的事。
头发发白，皱纹爬满脸，白色衬衫开始发黄，卷起的裤脚下是一双人字拖，很难想象刘纯文在茶陵县城买了一个140多平方米的商品房，以至于原本只安静听他说话的老乡投之羡慕眼光，并凑了过来，问“买在哪里？”
“还不打算装修，得留点钱给大女儿读研，小女儿上高中要钱，我想把房子卖掉，去长沙买一套小户型给大女儿，反正我和老婆老了就住老房子。”透过灰白迟钝的车窗玻璃，车外的景物逐渐熟悉了起来，还有10来分钟，刘纯文就可以坐上公交车，回到家中，老婆像往常一样，给他留了热乎乎的中饭。
连日的暴雨，对轨道路基冲刷，为保证安全，2367在攸县和茶陵境内放慢了速度，13点49分的到站时间早已过去，列车却还在走着。
下午2点33分，2367抵达终点茶陵站，晚点44分钟。再过半个小时，2367将启程返回长沙，搭载着外出闯荡或求生的人，当然，也有求学的大山孩子。
生活远没有终点。刘纯文2天后还能乘坐这趟列车回长沙。茶陵二组是2367的最后一班岗，这次轮班后，休息三天，他们将是空调车的首轮值班组。有了电磁炉和空调，熊炜再也不用喝那么多防暑药了，王海均则将是2367上最后的茶水员。时代的变迁，会让某些东西消失或淘汰，就像是绿皮车，不过，它再慢，旅途再艰难，终会到站。


链接
旧车去向
原车将回厂处理或在车库待命
6月30日晚8点前，从茶陵回长沙的2368次列车抵达长沙火车站后，送走最后一趟旅客，即将进入车库。
“设备老化，条件简陋，这列绿皮车已经到了寿终正寝的时候，可能回被厂家回收处理，也可能在车库待命，随时支援铁路大调运，比如说春运。”长福车队教导员告诉记者，2367次列车很难再出现在株洲境内的线路上。
新车设施
空调乘凉，电水炉供水
绿皮车退役后，替代的空调车并未增加卧铺和车厢数量，对外依旧出售的只有硬座票。但同时，乘坐这趟车的旅客将告别煤炉烧水，取而代之的是电开水炉。餐车也全部使用电磁炉灶做饭，冬天取暖、夏天乘凉也都依靠电力。
票价调整
长沙至茶陵票价上涨至29.5元
记者从广铁集团了解到，更换新车后，2367/2368次车到发站、开行时刻和行经停靠站不变，但票价调高。
未调整前，2367次自长沙到茶陵的硬座票价为16.5元，更换成空调车后，票价调整至29.5元，上涨了13元。
株洲起点票价具体为：
株洲—醴陵 9元 株洲—攸县 17.5元
株洲—茶陵 21.5元 株洲—长沙 9元

林书豪

明天和后天是最后2天了！有一同去看车的吗？报名！！！！！！！！！！！

SS7D0056

林书豪 发表于 2014-6-28 13:48
明天和后天是最后2天了！有一同去看车的吗？报名！！！！！！！！！！！

我正想组织，兄弟留个联系方式，30号 2367

xhj123

文章写得好，默默的付出，有些时候有回报而更多的时候没有回报，围绕2367工作的人们，你们辛苦了。虽然没有人为你们喝彩，没有人为你们呐喊，但是你们在平凡的岗位上做出了不平凡的事业，虽然它不为人称道，但是你们的心灵应该得到了慰藉，是你们这些愿意付出的人们才有了今天的发展。我认为你们是最值得尊敬的人。2367也是我的人生中第一次火车之旅，从醴陵至泗汾，从此我爱上了火车，关注于铁路和列车，感谢你们，感谢铁友，感谢海子

江湖剑客

只有信阳-深圳绿皮继续跑，武局也不怕丢人了

福厦高铁

相当感性的文字，一群默默无闻的工作者，一列即将退役的绿皮，勾起来铁丝们无限的感伤。。。

lyw0301

   这帖子如果是转的 请注明一下转自哪好么 除非是你自己亲笔写的  至少不要造成版权问题

彭康

这趟车以前是叫5367/8/9/70吧？
电力机车也只能从长沙跑到醴陵。醴茶线线路条件太差，列车慢慢悠悠地晃很久才到。

hyaxinwbr

江湖剑客 发表于 2014-6-28 15:44
只有信阳-深圳绿皮继续跑，武局也不怕丢人了

广铁怀段 现在开行的绿皮。还有蛮多的 K9059-62   K9063-9066   7265/66   7269/70   7271/72   7273/74   7275 有空来湖南怀化体验下，不要妄自下结论。

SS7D0056

hyaxinwbr 发表于 2014-6-29 09:50
广铁怀段 现在开行的绿皮。还有蛮多的 K9059-62   K9063-9066   7265/66   7269/70   7271/72   7273/74 ...

怀化-塘豹还在开么。

SS7D0056

彭康 发表于 2014-6-29 09:28
这趟车以前是叫5367/8/9/70吧？
电力机车也只能从长沙跑到醴陵。醴茶线线路条件太差，列车慢慢悠悠地晃很久 ...

不知道，醴陵貌似很早就划到南局了

中国铁道

换了红皮就快了吗？依然还是该让道的还是让，因为车次还是那个车次！
就是票价涨了而已！

SS7D0056

中国铁道 发表于 2014-6-30 20:30
换了红皮就快了吗？依然还是该让道的还是让，因为车次还是那个车次！
就是票价涨了而已！

今天你没有去体验吧。那些列车员和相关工作人员的工作环境和旅客的搭乘环境是多么糟糕啊，车厢内相当闷热，加之车厢车窗限高。难有太大的空气流动。很多工作人员和旅客一趟旅途下来都是汗流浃背的。我今天带着相机和那些XX报业的记者跑来跑去，都快热出病了。条件确实艰苦，更换空调车确实是个不错的选择，工作环境升级，旅行环境也升级。

若果说速度不提升。相对来说，只有返程待避较多，想想看，如果是夏天这么热，没有空调的环境，黑石铺，易家湾之类的站一趴就是半个一小时的恐怕旅客也受不了吧。

曹子烈

文章写得很好，很真实、感性。同时说实话，绿皮车的退隐江湖也是大势所趋，即将到来的夏天，坐在这样的车厢里面，尤其是在待毙的时候，真的很难受。

hyaxinwbr

SS7D0056 发表于 2014-6-29 16:34
怀化-塘豹还在开么。

还在开行，车次是7069。07:50在怀化发车。 12.43到塘豹，车票是11.5块钱。

SS7D0056

hyaxinwbr 发表于 2014-7-1 21:04
还在开行，车次是7069。07:50在怀化发车。 12.43到塘豹，车票是11.5块钱。

有空来怀化体验！

fmpc

江湖剑客 发表于 2014-6-28 15:44
只有信阳-深圳绿皮继续跑，武局也不怕丢人了

去，信阳~商丘K632/1算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