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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节 大瑶山老铁路和她的老东风
80年代初的一个春天，两台老东风带着一列北京来的绿皮客车停在广东大瑶山边的一个小站里，站台上的牌子写着“罗家渡站”。一位留着大辫子的美丽大姑娘往车窗外望去，她顿时被外面动人的美景迷住了。
大瑶山位于中国南岭山脉广东段，是广东与湖南的分界线，正是这座1500米高的大山把北方来的风雪挡住了，令广东成为气候温和的“风水宝地”。
大姑娘把头探出窗外，只见一条大江把大地分成了两半，铁路沿着东岸的山脚，在草丛中弯弯曲曲的伸向远方；而西岸是雄伟的根本不可能有路可以跨越的大瑶山。老东风在草丛中的单线铁路上等待旅客下车，没过多久，老东风古老的风笛便发出长鸣，两台老东风艰难的带着沉重的列车离开罗家渡车站了，大姑娘愉快的把自己的视线停留在窗外逐渐加速的美景里，她似乎觉得这大自然跟中国绿色的火车相衬的场面，比她刚在北京参观完的卢浮宫艺术珍品博览会更吸引人；姑娘摸着自己的腹部，仿佛已经摸到了自己体内孕育的小生命，她要和她赋予的快要诞生人间的生命一起分享这一切，她愉快的笑了。老东风越跑越快，带着绿皮和希望走进绿色的山间铁路，对岸仍然是不可能有路的大瑶山。
第二节 珠江大桥旁边的童年火车梦
80年代初，我出生在广州的西郊珠江大桥铁路引桥附近，小时候我家只有六平方米，家里人都在小河边的小厨房里洗澡和做饭，美丽的妈妈总爱在河边梳理她令人羡慕的大辫子；河的对岸就是广三铁路，每天都有老东风带着绿皮和货车走过这条被草丛包围的单线铁路。我学会走路的时候，热爱火车的爸爸第一次带我走上那条我从来没上去过的铁路，当正在爬上珠江大桥的老东风带着绿皮车从远方向我走来时，弱小的我被机车高大的身躯和轰鸣的内燃机声音震撼了，我全身为之颤抖，从此我就爱上了这个绿色的爷爷，也爱上了所有关于火车的一切。于是，在广州这座“京广”“广深”“广三”三线交汇的城市里，每次我看到火车我总是目不转睛，但那时候从理论上说我还没有成为真正的追火车的孩子，因为我只是喜欢火车的外表，而没有领会到中国特有的火车的灵魂----------奔波的历尽沧桑的劳动人民和中国特有的绿色的乡愁。
殊不知这绿色老东风的原型是苏联机车，带着浓重的中国乡愁的外表下的老东风，历尽了整个计划经济时代的艰辛，更经历了大跃进和文革的风霜，老东风代表了整个计划经济时代。
第三节 21世纪感受新铁路
90年代初，后来的网景公司创始人安德森先生写的Browser浏览器程序在硅谷引起了盖茨的恐慌，世界从此进入了万物跳跃跨越变化的计算机互联网新时代。
2000年的春运期间，刚上大一的我从哈尔滨回广州，只有118个座位的硬座车坐了200多人，从广州这座大都市来的我第一次与一双双中国疲惫的眼睛近距离接触，一切令我无比震撼-------原来中国人的生活这样艰辛。
以后几年就是这样来来回回，铁路上的每根枕木在脚下晃动，枕木承载着火车和人民，它们就像远方的亲人，等待着我这个游子再次路过。我也第一次感觉到，火车是如此的快，提速提速，电力机车带着中国起飞的梦，在京广铁路上狂奔；我总爱偎依在车窗旁边，感受着几乎没有车轮跟铁轨夹缝的撞击声的火车，可能这就是“跨越”；高速和提速，尽管这是进步；但这不是带中国乡愁的铁路。
快到广州了，列车奔进南岭山区，一座隧道把黑暗笼罩了匆匆赶路的列车，那是大瑶山隧道；摇晃摇晃，当我们再次见到阳光的时候，就已经进入广东这片风水宝地了；这可能就是网络时代的“跨越”吧。此时此刻，小时候的老东风和那条长满绿草的铁路，总在窗外飞速而过的黑洞中重现眼前；不知道什么时候，我越来越渴望沿着铁路去寻找真正的铁路，我心中的铁路。
第四节 鞍钢的阿姨
我背着破包，沿着堆满煤渣的铁路走进了鞍山钢铁厂，在轰鸣的转炉车间附近，一台上游蒸汽机车带着滚烫的钢水车准备出库，“好镜头！”我四处寻找帮助我拍照的人，正好这时，一位中年钢铁工人模样的阿姨骑着车路过，我赶忙把相机给她“阿姨，请帮我拍照。”我站好位置后，却惊讶的发现那位阿姨给我照相时居然用手捂住镜头，我过去向她解释的时候，她说了句令我无比震撼的话：“孩子，我没有用过这个玩意儿！”身后的上游艰难的起动，身边亲切的阿姨无奈的笑着，…….小时候在小河边，妈妈把我放在秋千上，“去飞吧孩子，”我被妈妈推上了半天，远处是老东风蹒跚着走在草丛中，对秋千上的我来说它就像飞一样摇晃，我多么爱这老铁路……
后来鞍钢的照片洗出来了，一张是一片漆黑，我仿佛在上面看到了鞍钢阿姨那双苍老的手，另外一张是我站在上游机车前，头发被蒸汽吹得蓬松，身后的机车轰鸣起步；我笑得多灿烂，仿佛在感受着飞的自由，是那位亲爱的阿姨把我推上天空……
第五节 哈尔滨的老铁路
深夜11点走在铁路上，对我来说是一种自然；我爱沿着哈尔滨被厚雪覆盖的铁路寻找心中的梦。
哈尔滨到大庆的铁路通过松花江大桥，这座1920年建的老铁路桥两旁是人行道，中间是单线铁路，铁路桥两旁的炮台墙上依稀可见的是日本鬼子的弹孔。深夜的大桥总是寒风凛冽，把我吹得直颤抖，也把松花江大桥吹得“嘎吱”直响，令人胆战心惊。初春的融冰如篮球场般大小，顺着松花江漂流而下，撞在古老的桥墩上发出“轰隆”的巨响，整座大桥都在颤抖，令人回忆起当年游击战士跟日本鬼子的战斗；灾难沉重的中国，流过无数泪的松花江上，停留了这座古老的铁路桥…….身后来了列大庆来的油罐车，东北重工业的繁荣仿佛重现眼前，令人回味无穷……
第五节 老东风老铁路的重现
04年去五大连池本来只是为了寻找传说中的死火山，却意外的在汽车上听到身边的铁路上传来儿时听到过的亲切的内燃机轰鸣声，回头一看居然是老东风带着我刚走下的列车跑进了东北草原，绿色的机车，绿色的客车走在绿色的草地上，在这个21世纪的春天，居然能够在我眼前重现这种中国绿色乡愁的情景，一切令我无比的感动……“来，向老家说再见了。”妈妈拉着9岁的我坐上了搬家的大货车，我回头望着陪伴我长大的小河，还有那被楼房遮挡了大半的长满野草的老铁路，心中依依不舍，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回到这片乐园，妈妈说“铁路总是在这里，它总在会这里等你的！”突然身后传来“呜！———”的长鸣，强有力的东风4拉着货车上珠江大桥，那时候已经是90年代了……老东风远去了，周围都是绿色，中国特有的绿色。
那次旅行结束了，我回到哈尔滨车站，当我从被老东风带过的绿皮客车上下来的时候，看到同样的站台上停着另外一列银白色的列车————直达特快打着“一站到北京”的牌子，一切都跳跃变化的网络时代在铁路上的最真实写照就莫过于这叫“跨越”的直特；一个站台两个时代，中国在梦一样的发展，跨越也是必然，当然也是好事；但为了钱币和官位不断奔波的中国人们，是否还记得绿皮客车上经常能够闻到的家乡野草的味道。
第六节 列车断肠离别路
大学毕业，熟悉的哈尔滨站台上，几乎所有大学同学都围在列车旁，今天要离去了，大家各自寻找自己的梦去了；火车总是要赶路的，人也是，要赶路自然要离开，车内车外，没有不流泪的眼睛，没有不痛哭的脸，火车长鸣，站台上的同学们跟着列车奔跑，不断招手，人的一生能够经历哪怕是一次这样的情景，也足矣……以前黄昏，我总爱走上京哈线的起点，遥望那弯弯曲曲的指向南方的铁路，仿佛看到了中国人的路：奔波，疲劳，前进，苍桑……大学毕业的列车冲进了一片漆黑的大瑶山隧道，一会儿我们就能过完了南岭，这条隧道多么神奇，是名符其实的“跨越”，硅谷的安德森先生真的要来看看我们这条隧道，我想；就在那时，我突然萌发了一个念头：为何不自己走到隧道外看看？
第七节 重返大瑶山 重返老铁路（完结篇）
“老弟，到了，河对岸就是大瑶山隧道，不过不能过去。”开摩托车大叔告诉我。可是映入我眼前的首先是摩托车旁边一条长满野草和铁锈的荒废铁路，这里是一个荒废的车站，不远处木制的站台和瓦房候车室依稀看见；在荒废铁路的远方，在大河对岸才是镶嵌在山腰上的新铁路和隧道入口；我问大叔：“这破铁路是干什么用的？”“噢，”大叔笑了，露出口中的金牙齿，“这是老铁路，以前火车都走这里，后来1988年建成了大瑶山隧道，这老铁路就荒废了，可是由于新铁路的质量不好，当时因为害怕新铁路塌方而中断京广线，就把这老铁路留到现在了。老铁路可长了，沿着这武江走，足足有52公里长，以前的火车都是蒸汽机车和老内燃机车，过这大瑶山可要半天，现在的电力机车10分钟就过完大瑶山隧道了；不过可惜啊，这大瑶山的景色可美了，以前坐火车看风景，多快活！现在，呵呵，只能看到黑洞洞了，呵呵！”我谢过大叔，自己走上了木站台，站台后面的武江传来“哗哗”的流水声；站台上老的发黄的牌子上写着“罗家渡站”，铁路沿着大江边的山脚下弯弯曲曲地深向远方，我仿佛听见了老东风的内燃机声音，一切都是绿色的，中国人也是绿色的……80年代初的那个春天，妈妈坐的绿皮客车走过大瑶山老铁路，窗外的美景令妈妈心情特别舒畅，妈妈抚摸着自己的腹部，仿佛已经抚摸到体内充满希望的小生命，窗外大河对岸的大瑶山体内同样也充满到了希望……我站在木制站台上，仿佛又站在了鞍钢亲切的阿姨面前，又站在了古老的松花江大桥上，又站在了老东风奔跑的东北草原上，又站在了家乡长满野草的老铁路上……“呜！——”远方电力机车的长鸣声把我拉回了现实，火车飞快的冲进大瑶山隧道，不一会就不见了，一切又恢复了平静，只有风声和流水声，我笑了，无奈而充满希望的笑了。（完）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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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06-6-6 16:20:4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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